我去的那家美髮廳,小夥子個個長得比女的精神。髮型師阿榮就是其中一個身材瘦削、面容俊朗的小夥子。好久沒有見到他了,落座後,阿榮把他的專用箱拿過來,裏面裝滿理髮用具,大多來自韓國,一把發剪的價錢就不菲,可以說是他最貴的家當了。那是他賴以生存的寶貝,就像琴師的小提琴。他拿起發剪,總會在手裏轉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圈,這是他的習慣動作,就像槍手隨心所欲玩自己的手槍,在手心上劃過的一道銀色弧形,和他的眼神一起專注地閃動。

看發剪在阿榮手指間靈活地舞動,是一種享受,如同魔術師手中的魔棒,將無窮的神奇收進其中。哢嚓哢嚓的聲音,有節奏,富於韻律,是阿榮的小步舞曲,也是阿榮的夜曲,他常常就是這樣在夜深時分才能夠結束自己的工作,疲憊地躺在床上睡著,夢中都是這種聲音,嗡嗡響著,好像蜜蜂不停地從頭上飛過。

阿榮和我住在一個社區,他31樓,我48樓,但我從來沒有在社區裏見過他,見他都是在美髮廳裏,就像看演員,精彩的亮相只在舞臺和螢幕上。他每天下班都要到半夜裏,那時候,也許我在看電視,或者已經躺在床上。他曾經對我說:髮型師的工作沒有點兒。我知道,只要有客人,他就得在鏡子前舞動他的發剪,不能謝幕。他租的房子,一個小三居室,每月租金2000元。

髮型師的收入不錯,阿榮一直想買一套自己的房子。特別是前年結婚以後,租房子住,總覺得像漂著一樣,浮萍無根,沒有家的感覺。但是,居高不下的房價一直讓他頭疼,房價的拐點就像荒誕派戲劇裏的戈多一樣遲遲不來。他對我說:反正我是不准備離開北京了,所以你說像我這樣從外地來北京的人都想在北京買房,房價能夠降下來嗎?那時他對我說:實在不行,就買郊區的房子。

阿榮是安徽人,今年28歲,他的愛人是遼寧人,今年23歲,是一位美容師。靠自己的本事和努力,還有一份結實的希望,在北京打拼,北京就該一視同仁,給他愛情,給他幸福,給他一份事業,也給他一間房子。

我問他上次來怎麼沒見到他?他告訴我他父親去世了,他回家奔喪。我剛想安慰他,他卻安慰起我:不過,也有好事要告訴你,我的房子買了,在燕郊。遠是遠點,但畢竟有了自己的房子。我為他高興。人世間,花落花開,總是陰晴圓缺相伴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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