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清冷的寒風裡,一棵剛剛飛出車窗的發,糾結成一個舞動的身影,匍匐在我的前擋風玻璃上。風拉扯著她亦不忍離去。我似乎看到了她的眼睛。當一股更大的風襲來之時,終消失在風中。那一瞬間,我竟生出許多的悲喜來。
頭頂三千髮絲,頂著三千的惆悵與悲喜。根根髮絲,日夜相伴,成長。每日,來的來,去的去。似乎從未珍惜,稀疏平常。新冒出來的,毛茸茸的,一派生機。成熟的,光亮潤澤,一根根,長而婉約,在風中飛揚成一道如墨的風景。離去的,零落成塵,悄無聲息錦旗。
還記得,花季之年,與好友撐著小傘,在雨中背誦李白的:“高堂明鏡悲白髮,朝如青絲暮成雪”。兩個十六歲的女孩,哪裡懂得這詩的意思。那隻是少年強說愁的年紀。哪裡真的有什麼愁悵呢?睜開眼,攬鏡自照,是青春美麗的臉,烏黑光澤的發,瘋跑起來,就是就是一朵流動的雲。
前日,燈下,讀冰心的文字,她母親去世的時候,姊妹幾個,都剪下一縷發,隨母親陪葬。發,可能是每個人的血脈匯成。古代的女子,也常剪下一縷發,贈與遠行的人,讓她的這縷發,陪他走天涯。 “分香兮剪髮,贈玉兮共珍。指天兮結誓,願為兮一身。”其間的情懷真切可見。而如果一個男人,深愛他的女人,他會把她遺落的發,放在掌心,小心撫摸,甚至珍藏。當愛不在了的時候,她的發,對於他,可能是路途上的牽絆,面對髮絲的糾結,只想掙脫逃離了去皺方法 。
花木蘭替父從軍,凱旋歸來。 “當窗理雲鬢,對鏡貼花黃”是她回家的第一件大事。她放下了刀槍,重拾那把梳子,對鏡梳妝。放下馳騁疆場的萬千廝殺,在故鄉的清風中回歸女兒身,重拾女兒的細膩與感傷。
“有美一人兮,婉如青揚。識曲別音兮,令姿煌煌。繡袂捧琴兮,登君子堂。如彼萱草兮,使我憂忘。欲贈之以紫玉尺,白銀鐺。久不見之兮,湘水茫茫。”讀來不禁托腮細思:這詩中的美人該是多超凡脫塵,一素衣,一素琴,一素顏,款步裊裊,捧琴於堂。那琴聲、那伊人,怎能不令堂上之人,久不見而念,只能發“湘水茫茫”之嘆中醫資訊。
我有一書籤,乃是一把雕龍刻鳳的梳子。看書到憨,疲頓之時,舉起梳子梳幾下長發,在起身之前,將梳子夾在書頁間。等得閒時再從那一頁翻看,其間的妙處自不細說。單說那兩把來自神農架的黃楊木梳,一把為龍,一把為鳳,實為摯愛。鳳梳在多年前不慎自發上掉落,攔腰折斷。自以為龍鳳之緣盡了,誰曾想,斷梳雖斷,然一且紛擾糾葛卻從未停休。只能緘默,只求時光這杆秤,量出光陰,量出長短,去偽存真,看看最後還剩下幾斤幾兩。 “綢繆束芻,三星在隅。今夕何夕,見此邂逅。子兮子兮,如此邂逅何回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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